教師節征文6號作品【教師節征文】老師,你好嗎!
鄭老師初中時教我歷史,那時四十五六歲,高高瘦瘦,頭發已經半白,整天笑呵呵的,人很和藹。
那時侯,我們最討厭的是地理課,那個徐老師講課實在是與眾不同:往講臺上一坐,照本宣科的念課本,他念一句我們抄一句,念的和書上一字不差;最喜歡上的是鄭老師的歷史課。鄭老師上課,對課本上有的,只是稍稍一提而已,點到為止,大部分時間是海闊天空、旁征博引的講些書上沒有的,但這絲毫不影響我們的歷史課成績,同學們都私下里用功背本上的東西,以便上課時騰出時間來聽“故事”。應該說,我后來喜歡看歷史書籍,和那時培養起來的情趣不無關系?,F在想起來,鄭老師講課的內容,基本上是考試用不著的,可是我們從中學到的東西,卻不是用分數可以衡量。我記得最清楚的是他對兩個歷史人物的評價:武則天和雍正。他評價武則天:如果她是個男人,她會是中國最優秀的帝王,可惜她是女的,不得不把大部分精力和心機用于彌補她性別的劣勢。對雍正的評價是:敢想敢干,至少比他那個愛游山逛水的兒子強。那時,十幾歲的我們,無法確定他的這些話是對是錯,但至少對于我來說,后來看書時,對這兩位帝王級的人物是格外上心的。
初二下學期快結束時,一天,我們看見鄭老師和一個高個子女人在校園散步,看他們有說有笑的樣子很親熱。就在同學們胡亂猜測的時候,一個消息在學校里傳開,鄭老師要走了,同時證實了我們的猜測,她是鄭老師的未婚妻。同學們對鄭老師要走一事反應強烈,同學們找到班主任,要去找校長,請他無論如何不要放鄭老師走。為此,班主任專門開了一次班務會,大概的給我們講了鄭老師的事。
鄭老師是老一代大學生,學的是理科(記得是數學,記不準了)。不幸的是,他剛走出校門,就進了監獄的大門,受父輩和祖輩的牽連,他被扣了頂“歷史反革命”的帽子。在監獄里,鄭老師表現好,加之人們同情他的無辜,他被分派管理監獄的圖書室,從此,他一頭扎進書堆里,直到平反出獄。鄭老師是不幸的,但他在不幸里沒有沉淪,而始終保持著一顆上進的心。在監獄的近20年里,他博覽群書,對歷史鉆研的尤其深、透;他還自學了繪畫、書法。平反出獄后,他選擇了做老師,沒回他的家鄉,就近在我就讀的學校工作。在學校里,鄭老師以他的才華和敬業贏得了所有人的尊敬。他教過物理,代過數學課,因為缺少歷史老師,后來他又改教歷史。班主任說,鄭老師無論教什么課,都能如魚得水、瀟灑自如,贏得學生的喜愛。他還畫得一手好畫,尤其是人物肖像。學校里大部分的老師和同學都找他畫過像,但他認真畫人物像我只見過一次,是給我們美術老師畫的,那凝視的眼神、逼真的膚色,栩栩如生。他平時畫肖像多是素描,一枝鉛筆,三涂兩抹,一個個形象躍然紙上。鄭老師教的是歷史,但學校業余美術班卻是他帶班、美術老師做副手。
鄭老師入獄時,原已訂婚的女友離開了他。平反后,年屆不惑的他孑然一身。親戚朋友們紛紛幫他介紹對象,都因他的歷史問題而告吹,最后,老家的親戚給他介紹了我們見過的鄭師母。她比鄭老師小近十歲,在他老家教書。她敬重鄭老師的人品和才華,又不嫌棄他的歷史,這使的鄭老師由衷的感激她。到了談婚論嫁時,兩地分居的問題擺在了眼前。她不愿離開家鄉,鄭老師也想“葉落歸根”。經多方奔走,調動的事很快落實了。她這次就是來接鄭老師一起回“家”的。
鄭老師的走即是不可更改的事實了,于是同學們開始合計送他什么禮物,合計著開個歡送會。知道了大家的意思,鄭老師仍舊笑呵呵的,沒表示反對,只說:不急,哪能說走就走呢,什么時候走我會告訴大家。我們相信了。
不久后的一天,排在下午的的歷史課突然提到了上午第一節課。鄭老師進教室時的神情和以往有些不同。那天,他沒像以往一樣講課,只是給我們發了一摞復習提綱,上面是一學期的學習、復習應注意掌握的重點,他還把重要的歷史人物、事件和時間編成“三字經”,說是幫那些愛偷懶的同學記憶、掌握。快下課時,他才神情黯然的說:這是我給你們上的最后一節課,無論走到哪里,我都會想同學們的。我們問什么時候動身,他說第二天上午走,他要有時間收拾東西。我們又相信了。
中午,同學們正張羅著買禮品、準備歡送會,班主任告訴我們,鄭老師已經走了,上午下了課就去了車站,他不想讓同學們送他,撒了個善意的謊。鄭老師走后不久,給我們來了封信,希望我們原諒他的不辭而別,告訴我們他很好,讓大家不要記掛他。以后,斷續的通過幾次信。到了初三,因中考的壓力,學習緊張起來,和鄭老師的聯系中斷了。
20年來,我和鄭老師沒聯系過,但我常常想起他。去年,從同學那里得到鄭老師的消息,他已經退休,身體很好,在他的老家泰安安度晚年。幾次想寫信,但終于沒寫。20年了,這20年里,他教過學生應以千計,他還能記起20年前他曾教過的那個梳長辮子的丑小鴨嗎?其實,他記不記得那個丑小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他過的很好,這就足夠了。風風雨雨前半生,他該有個平靜幸福的晚年。
“老師,你好嗎!你聽到了一個丑小鴨發自遠方的祝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