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圣朵峰絕壁下。云霧漸漸散開。峰頂上建文端坐苦修的身影清晰可見，環體隱隱有金色光暈。官兵紛紛在箭臺、炮架附近忙碌著。道衍、胡瀅在指揮。）
道衍：那妖女已經除去，再也沒有人能阻攔我們了。督促三軍加快進度！像這樣晴朗的天氣到哪里去找啊。
（抬頭仰望建文的身影，口角掠過陰慘慘的冷笑。）
胡瀅：基本就緒了，大人。彈藥需要從山下往上運，耽誤了時間。
道衍：我再也等不下去了。你知道貽誤時機意味著什么嗎？一個人將會變成一尊神！
胡瀅：準備就緒，可以進攻了，大人！
道衍：好，我要讓他前功盡棄，仙夢成空！
（桃花垛。山洞內。周恕、桃花女、張三豐扒開洞口的枝葉望著對面圣朵峰上的場面。）
周恕：臺子搭那么高，若用機弩射箭，肯定能射到山頂上去。這么多的高炮，若是不停地轟，非把山轟倒不可。
桃花女：就是那個害死唐姐姐的禿驢和尚，——開始下命令了。
張三豐：好熱鬧呀，讓我也開開眼界！
周恕：請師傅快施法術，救救我家主人！
（胡瀅在指揮放箭放炮。先是幾只零散的箭飛出，有的射到巖石上，有的從建文的頭頂、身邊飛過。接著一聲炮響，建文身下的巖石塌了一大塊。官兵們歡聲雷動。）
張三豐：真好玩，真好玩！讓我也和他們一起玩玩。（念咒）
周恕：師傅快點啊。
（空中箭飛如蝗，但半路上都拐了彎向下栽去，峽谷中矢集如猬，化為叢林；炮飛如雨，化為甘霖。）
胡瀅：（驚恐地）大人，這是怎么回事？我們射箭，就像向山谷里栽樹！我們打炮，就像是為山林降雨！
道衍：（大驚）難道是他得道了？（看細雨中建文端坐的身影巋然不動。）不可能，定然是有高人在一旁施法，暗中保護。（念咒。汗水淋漓，絲毫無助，氣急敗壞地）停止！停止！
胡瀅：大人，這可怎么辦？
道衍：立即命令官兵援壁鑿梯，哪怕這圣朵峰有天高，也要鑿出一條天梯來。哼，你這躲在暗處的高人奇士，不管你是靈是仙，膽敢施法傷我官兵，那就是逆天行事，自取滅亡。
胡瀅：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道衍：對鑿梯的兵士要厚加賞賜，日夜不停，越快越好。
胡瀅：卑職明白！
（對面桃花垛山洞內。周恕、桃花女興高采烈。）
周恕：師傅的法術真絕！
張三豐：你們要記住，道行再高，也不能做傷天害理之事。
桃花女：我們連唐姐姐的道行也修不到。
張三豐：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看你們自己了。
（圣朵峰絕壁間，官兵在爭分奪秒搶鑿梯級。梯級兩邊隔一定距離鑿洞塞入木棒，可以攀援。一道道天梯扶搖直上，有的已快接近峰頂。道衍、胡瀅大喜。）
道衍：等天梯鑿成，我和你率先攀上峰頂看那廢皇帝如今怎樣一副面目，你看可好？
胡瀅：請少師大人珍重身體，還是讓卑職先上吧。
道衍：不，我一定要第一個上去！（感慨地）我輩根基太弱，不能得道，豈能讓一個流亡皇帝得道？哼！
（突然，山谷中黑霧翻滾，狂風大作，飛塵走石，落木蕭蕭。一條巨大的蟒蛇從峽谷中探出頭來，沿圣朵峰絕壁盤旋而上，在山頂附近繞峰數匝，不知幾許長也。
（鑿梯官兵大駭，紛紛拋棄工具，援梯急急退下，有的驚慌失措，腿顫手抖，一不小心，墜入深谷。下面的官兵恐慌異常，大叫大嚷。）
道衍：（驚恐失望地）這個妖孽，定是在這山中修煉了多年的蟒蛇，已經成精了，我們奈何不了它。
胡瀅：請大人速到洞中躲避，免遭不測。
（大蟒見鑿梯的官兵已一個不見，慢慢收縮身子，頭向上昂，鉆到峰頂上不見了。）
（桃花垛山洞中。周恕、桃花女看得目瞪口呆。）
周恕：這條大蟒修煉成仙了。多謝多謝，是它救了主人！
張三豐：它原是建文皇帝拋棄在山谷的腸子啊，得了天地靈氣，日月精華，已經修成了蛇身，將來還可以修成人身呢。徒弟們，你們也要努力修行。
桃花女：建文皇帝的腸子？
張三豐：是啊。他為了徹底擺脫饑餓，把自己的腸胃都拽出來扔掉了。
桃花女：（伸了伸舌頭）我的天啊！
（仙人洞里。道衍懊喪地坐著，面目扭曲，臉色陰沉，身體不自覺地抖動。下意識地摸到了項下的佛珠，臉上掠過一絲苦惱、瘋狂的殘忍獰笑。胡瀅焦躁地走來走去。）
道衍：（低聲自言自語，手掐念珠）難道我是在逆天行事？我空披這一身袈裟，卻沒有修行的堅忍之心……偏偏嫉恨別人修行得道，為什么，為什么？我為什么要這樣？……（神情突現錯愕、恐怖）
胡瀅：大人，我們已竭盡了心力，還是收兵回去吧。
道衍：回去？我們如何回去？如何向陛下復命？只怕你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胡瀅：（驚悟，惶悚）皇上這些年對我們搜捕建文皇帝一事早就心存芥蒂了！
道衍：這個隱修者啊，你為什么偏偏是建文皇帝呢？……你換成是別人不好嗎？
胡瀅：大人，您看該怎么辦？卑職有一點想法。
道衍：說來聽聽。
胡瀅：我聽說大乘修行者先度人后度己，大慈大悲，甚至以身飼虎的傻事也做得出來。這五朵山方圓附近的百姓幾十年了難道能不知道山頂上坐著一個人在修行？特別是下面興鳳寺里那么多和尚、尼姑，他們早就知道，就是不向朝廷報告，這就是隱瞞包庇之罪！大人，我的意思是，把興鳳寺所有的出家人以及五朵山方圓50里內的所有百姓統統抓起來，逼使建文皇帝下山。他要是不下，就將他們統統殺掉！
道衍：（驚詫地覷了對方一眼，沉默）虧你想得出來！
胡瀅：大人，卑職也是情不得已，為您處心積慮啊。
道衍：（陰森森地）也只有這樣了。不過，興鳳寺的出家人一個不能抓。抓老百姓來也只是逼他下山，放棄修行，可不能動真的。
胡瀅：大人，您看這理由……
道衍：就說是一個謀逆顛覆大明江山的要犯，躲在上面修煉妖法邪術，圖謀不軌，您看如何？
胡瀅：大人高見。
（官兵不分青紅皂白，抓捕、驅趕五朵山附近的百姓上山負罪。一時不分男女老幼，約上萬人因包庇罪被押解到圣朵峰下。官兵態度蠻橫，被驅趕上山的百姓絡繹不絕，動輒遭受毒打。）
一官兵：（驅趕一老人）你敢說不知道？
老人：不入深山，哪里知道！
官兵：你們圖謀不軌，串連造反！該當死罪，走！
（圣朵峰下。上萬百姓被捆綁集中在一起。數萬名官兵列陣肅立，殺氣騰騰，嚴陣以待。道衍、胡瀅站在仙人洞一側的巖壁下。胡瀅在尖聲尖氣地向百姓宣布罪狀。百姓一齊把目光投向圣朵峰頂那個修行的小小身影。）
胡瀅：經查實，山東匪寇牛八流躥到南陽五朵山區，秘密串聯附近百姓，自稱真武大帝轉世，造謠煽動，蠱惑民心，圖謀不軌，妄想推翻大明王朝，自當皇帝！五朵山區百姓與此謀逆之徒沆瀣一氣，賊心已彰，實屬蠻野刁民，大逆不道！（百姓中立時騷動不安）山頂上那個坐著修煉妖法邪術的亂賊牛八，你若真的憐恤受你迷惑的百姓，快快下來受死，我們保證不殺害一個！你若不下來，這些百姓就要全部被處死！
眾官兵：（叫喊）下來！下來！
（山頂毫無動靜。建文如失去知覺一般。百姓中竊竊私語。）
胡瀅：（和道衍對視一眼）好你個無情無義的賊寇，真的對受你連累的百姓不憫不恤，無動于衷！來人呀，先將一百名保長、甲長拉出來就地正法！
（一群保、甲長被推出。行刑的官兵舉起了鬼頭刀。這時，明心師太掙過官兵的攔阻竟直趕到仙人洞旁。）
明心師太：住手！
道衍：你怎么來了？
明心：我要看看你這個出家人在做什么好事！
道衍：玉蘭，這話從何說起！（忸怩不安。）
明心：（哀求）大人，他已看破紅塵，隱居山林，潛心修道，早已沒有俗心妄念，放了他吧！
道衍：這……可你哪里明白，永樂皇帝肯放過他嗎？
明心：求求您，放過這些無辜百姓吧。
道衍：玉蘭，這事你不懂，不要摻攪，快回寺里去吧，我隨后就去看你，不要再躲著我。
明心：（搖頭）不，你早已不是我心中的姚廣孝了，塵世上的姚廣孝已是另一個人！
道衍：不，玉蘭，我一直……
明心：你已經一錯再錯，還要繼續錯下去嗎？你玷辱了佛門圣地，僧不象僧，官不象官，貪戀權位，沽名釣譽，這是一個出家人能做得出的嗎？
道衍：這……我心里也很矛盾，也很痛苦啊！
玉蘭：要還俗就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好官，要出家就做一個虔虔誠誠的佛門弟子，可是你……太讓我失望了！
道衍：玉蘭，我以后……
玉蘭：沒有以后了……求求你，放了這些百姓！
道衍：這……皇上哪能……
玉蘭：那好，放不放由你，我不忍再看你造孽了。
（一頭撞巖壁之上）
道衍：玉蘭！玉蘭……
（道衍抱起頭破血流、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明心師太。）
道衍：玉蘭！玉蘭！你怎么能這樣……（淚水滴落明心臉上。）
明心：（微睜開眼）廣孝，放了他們吧。
道衍：（點首涕泣）玉蘭，不要離開我！（將胸間玉觀音解下放在玉蘭手里。）
明心：廣孝，對不起你！我……不敢沖破禮禁……沒有勇氣再還俗和你再續……
道衍：不要再說了……你的心跡，那晚在興鳳寺，我都窺透了！（抱緊玉蘭，嗚咽不止。）
玉蘭：那把檀扇，我今天……把它燒了！可你知道，你寫的字，怎么在心里也抹不去……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情綿綿無……
道衍：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情綿綿無絕期！玉蘭，玉蘭
玉蘭：……救救我師傅，溥洽大師……
道衍：（點頭）你放心！（臉和玉蘭緊貼在一起。）
玉蘭：天長地久有時盡……（死去）
道衍：此情綿綿無絕……玉蘭，玉蘭！
胡瀅：大人，不要太過悲傷。
道衍：放了百姓！
胡瀅：這……
道衍：放了這些百姓！
胡瀅：是，大人！
（這時，山谷中傳來轟隆隆如同雷鳴的巨響，云煙滾滾升騰。云煙中，一只巨龜騰云駕霧直升峰頂。山頂上立時又有那條巨蟒出現，和巨龜一起盤旋舞拜于修行者身旁。
（峰頂一時云蒸霞蔚，又有仙鶴數只飛來，蹁躚作舞。巍巍峰巔，沐浴在仿佛日出前的輝煌霞光之中。
（建文帝端坐的身態開始慢慢增大，苦修憔悴的面容慢慢變化成了莊嚴、圓滿、光明的仙佛之容，灰白的須發漸漸變得黑油油的，破敗的衣衫煥然一新。
（修行者如同脫胎換骨一般，頭頂突然大放光明，金光燦燦。身態越來越高大，巍然升起于半空之中。
（盤旋于左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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