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的無奈
許文健
時間。當代。
地點:月宮。
人物:月老, 徒弟。
[一案桌,一椅子。
月老:天為乾,地為坤,陰陽相和衍子孫。大千世界有玄機,世人誰能參幾
分參幾分。我,月下老人是也,專管人間男女婚姻,千百年來我撮合
了多少美好姻緣,成就了多少美滿的家庭,才使這人間人口繁庶,子
孫傳承。可這幾年得了老年綜合癥,耳又聾眼又花。沒辦法,新近招
了一名徒弟,一來幫我料理雜事,二來好好調教調教,將來也好繼承
我的衣缽。(喊)徒兒——
徒弟:(內應)來了。(翻跟斗上,亮相。向月老行禮)徒兒拜見師傅。
月老:免了免了。徒兒,你跟師傅我學習已半年有余,又到人間也去見習了
數日,今天在上課前師傅先要考你一考,看你理論學得如何。
徒弟:師傅,請出題。
月老:你聽好。我們工作的最終目的是——
徒弟:養小孩兒。
月老:俗氣!應該這樣說:使人間子孫傳承。
徒弟:徒兒記住。
月老:我們的工作原則是——
徒弟:講究錢份。
月老:對,人與人之間就是一個緣字……(忽覺不對)你說什么?
徒弟:講究錢份。
月老:不對,是講究緣分。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十年修得共
船渡,百年修得到白頭。我們工作的宗旨是——
徒弟:使有錢人終成眷屬。
月老:錯,應該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徒弟:有錢人終成眷屬。
月老:有情人終成眷屬。
徒弟:好好,有情人終成眷屬。(旁白)我先不跟你爭。
月老:我們搭線的原則是——
徒弟:鳳配鳳,龍配龍,老鼠配耗子,黑瞎子配狗熊。
月老:不對。
徒弟:要不——魚找魚,蝦找蝦,王八找個鱉成家。
月老:你這從哪里學來的外理邪說?應該是:品貌相當。
徒兒:一個意思。
月老:好,今天就復習到這里。現在我給你講解有關工作態度、職業道德以
及拴紅線的方法等問題。我們這個工作對人間來說是舉足輕重的,稍
有不慎就會造成人間悲劇,所以來不得半點懈怠和馬虎,這一點你向
你師傅我學習就行了。千百年來我成就了人間多少婚姻,無一例差
錯……
徒弟:師傅,那梁山伯和祝英臺是怎么回事?
月老:你怎么那壺不開提那壺?那不是那天我多喝了兩盅……僅此一例,僅
次一例,絕無僅有。
徒弟:那賈寶玉和林黛玉又是怎么回事?
月老:那是我上了年紀,眼老昏花……
徒弟:吳大郎和潘金蓮……
月老:得,吳潘一案責任不在我,這個問題下面我還要單獨重點給你講。
徒弟:還有羅米歐和朱麗葉……
月老:no,no。那可不是我干的,那是我的師弟丘比特做的好事。那丘比
特可不是個東西,想當年我倆一起拜師學藝時,他就懶惰成性。師傅
給我們兩件法寶,一件弓箭,一條紅繩。他為圖省事,首先搶走了弓
箭。我只好受了紅繩,這一來可苦了我了。他用弓箭在西方為人間搭
配夫妻,多輕省,坐在家里,搭上箭拉開弓,管他射準射不準,一松
手完事。我用紅繩在東方給人們連結婚姻,要一個人一個人的挨著
系,累得我整天(廣告詞)“腰酸背痛腿抽筋,自從用了補腎壯骨
粉……”
徒弟:師傅,你講哪去了?
月老:哦,我剛才講到哪里了?噢,現在我就給你講拴紅線的方法(從衣袖
里拿出一團長短不齊很凌亂的紅線)千萬別小瞧這紅線,你知道這紅
線是怎么來的嗎?
徒弟:不知道。
月老:這是天上仙女們織彩霞裁下的下腳料。所以有長又有短。這長紅線拴
到哪對男女的腳上,這倆人就會做一對長命夫妻;這短紅線拴到哪對
男女腳上,這倆人就會成為短命冤家。這紅線千萬不可隨便亂拴,一
定要看準兩人的緣份長短,該長則長,該短則短。尤其這短紅線,拴
上一條就會造成一樁短命夫妻的人間悲劇,平時用的很少很少,幾萬
人也用不到一根。所以用的時候一定慎而又慎,切記切記。還有一
點, 要吸取梁祝事件和寶黛悲劇的教訓,凡是兩人有情有義,就一定
給他們拴上紅線,否則,如果他們執意茍合便會非死即傷。吳潘西門
一案就是個教訓。我即將引退,再也不愿看到人間悲劇。拴紅線的時
候,一端拴住男人的左腳,另一端拴住女人的右腳。記住要打死結,
不要打活結。行了,方法我已給你講完了,現在你就照我說的去實習
去吧。
徒弟:東方十幾億人口我就這樣一個一個挨著拴?
月老:是呀。
徒弟:這不把我累死呀!
月老:沒辦法,幾千年來我就是這樣一個一個拴過來的。
徒弟:師傅,你也太保守了,你看人家西方的丘比特……
月老:再別提丘比特。一提起丘比特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那年,他給我來
了一封信,說是人間都現代化了,我們也應該講究效率。我給他回信
說,別的可以現代化,我們的工作性質不同,還是傳統點好。可他不
聽我的勸告,放棄了傳統的弓箭,竟然使用了火箭炮,一按電鈕,好
家伙,萬箭齊發,亂箭串心,這效率是上去了,可整個西方亂了套
了,人皆可夫,人皆可婦。還提倡什么什么杯水主義,還提出什么那
個“東西”要解放,要自由。別的都可以解放都可以自由,你說那個東
西能解放能自由嗎?那個東西能解放能自由,那人不成了動物了嗎?還
要我這月老干什么?更可笑的是一個女子身中一百多箭,簡直成了個母
刺猬。結果她一生結了一百多次婚,到了八十多歲還打扮得像個老妖
精和一個二十多歲的小青年入了洞房。徒兒,聽師傅的話,我們這工
作還是傳統點好,出不了差錯。
徒弟:用傳統的方法差錯是出不了,但也不見得都牢靠。
月老:不牢靠?不可能,我是一個一個都打了死結了的。
徒弟:師傅,您望人間看。看,那一對。
月老:我看到了,那一對我記得,他們倆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我給他們
拴的是長長的紅線,他們是會長命百歲白頭到老的。
徒弟:師傅,您看他們的腳上。
月老:(大驚)紅線斷了!為什么?
徒弟:原因很簡單,按照他們的話說是倆人在一起感覺不到幸福。
月老:不幸福?兩人都有 工作,有房子,還有一個可愛的孩子,他們不幸
福?他們都各自去尋找所謂的幸福,可孩子的幸福呢?可憐的孩子
啊,爸爸不要,媽媽不親,只好流落街頭……罪過罪過。
徒弟:師傅,您再看那里。
月老:這一對我也記的,他們倆是青梅竹馬地配的一雙。我給他們拴的也是
長長的紅線。
徒弟:您再看他們的腳上。
月老:(大驚)怎么?紅線沒了?為什么?
徒弟:按照他們的話說生活太平淡,沒有刺激。
月老:刺激?他們需要刺激?他們各自去找到了刺激,可他們知道嗎?他們
家人的心靈受到了多大的刺激!
徒弟:師傅,您再看那邊。
月老:不不,那不是我拴的,我從來不做那種事。
徒弟:可是我剛從您這兒學會拴紅線,哪能是誰拴的呢?
月老:我再糊涂也不能糊涂成那樣,一根紅線栓了三只腳啊!
徒弟:師傅,那只腳不是您拴的,那是人家自己拴上去的。
月老:他自己拴上去的?
徒弟:對,這就叫第三者插足。
月老:這叫什么事!
徒弟:師傅,您再看那邊。
月老:我抗議,我向丘比特提出嚴正的抗議,你在西方使用火箭炮我不管,
可你不能把火箭炮打進我們的國境,你看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中了
他的火箭炮,都跟著大鼻子藍眼睛的洋鬼子跑到外國去了。過去他們
掠奪過我們的黃金白銀,現在不行了,又來掠奪我們的姑娘。
徒弟:師傅,你認為那些自斷紅線、第三者插足、嫁洋鬼子的人都是為了一
個情字嗎?
月老:不是嗎?
徒弟:那樣的人有幾?都是為了一個錢字。
月老:錢字?
徒弟:對,所以我剛才說:有錢人終成眷屬。
月老:(不解的)有錢人終成眷屬?
徒弟:師傅,看來你的傳統拴線法是應該改一改了。
月老:改?怎么改?
徒弟:順應時代的潮流。師傅您看。(從兜里掏出一團亂糟糟的紅線)
月老:你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徒弟:這可不是亂七八糟,這可是人間現在部分人群中正時髦的。
月老:(從中抽出一根,是一端系在一起的兩根紅線)這是什么?
徒弟:這叫v型搭線法。是老板家里有一個妻子,外面又包了個二奶。
月老:(從中有抽出一根,是一端系在一起的三根紅線)這是什么?
徒弟:這叫y型搭線法,是那位經理家里有一個妻子,外面包了兩個二奶。
月老:(從中有抽出一根,是一端系在一起的四根紅線)不用你介紹我明
白,這叫x型搭線法,是那位董事長家里有一個妻子
,外面包了三個
二奶。
徒弟:師傅,您可真聰明。
月老:我還聰明呢!(從中又抽出一根,是一根長的一根稍短的若干根極短的
拴在一起。)這叫什么?
徒弟:這是人家那位大領導用的,這長的是:家里有個固定的;這稍短的
是:單位有個備用的;這些極短的是:外面還有些一次性的。
月老:這叫什么事!
徒弟:師傅,以前皇帝三宮六院,有錢人三妻四妾,你不也給他們拴了紅線
嗎?
月老:(張口結舌)這這……你懂什么?那些三宮六院的皇帝和三妻四妾的
有錢人以后我都叫他們打了幾輩子的光棍兒,當了幾輩子王老五。
徒弟:師傅,那些有錢的人只管今生快活,哪管下輩子當什么王老五?(從
兜里掏出一些極短的紅線)
月老:(見了大驚)你怎么準備了這么多的極短的紅線?剛才我還反復強
調,這極短的紅線使用時要特別謹慎,難道說人間有那么多短命的夫
妻?
徒弟:師傅,不是人間有那么多短命夫妻,而是有些老板經理們要天天當新
郎,夜夜入洞房。
月老:什么?不行,這種情況一律不給發。
徒弟:可是師傅,你剛才不是說了嗎?(學月老)凡是兩人有情有意,就一
定給他們拴上紅線,否則,如果他們執意茍合便會非死即傷。吳潘西
門一案就是個教訓。
月老:這……
徒弟:這幾天為剪這短紅線,著實把握累得夠嗆,我看還是把這線團直接扔
給那些老板經理們,讓它們隨用隨剪得了。(說著把一大團紅線扔下
去。)
月老:(無奈地)不不…
劇終